听了婉妃的挑拨,他那位好父皇大怒,心里眼里哪还有什么公正道义在,一脚将他蹬倒在地,不准任何人去扶他。
做完这些,还嫌不够,又命人端来一盆冷水,从上往下泼在了他的身上,从上往下居高临下睥睨着他:“太子以下犯上,不敬庶母,欺压手足,心怀不轨,从今日起废黜太子之位,贬为庶人,以儆效尤。”
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关心的话,字字句句都在明里暗里敲打他,废黜他。
当时的他,终究年少太过轻狂,不懂得藏起锋芒,收起怨气,冲着高高在上的君王大吼一声:“有本事你就废了我,你敢废了我吗?你能废了我吗?父皇,你不要忘了你的皇位是谁帮你坐稳的,区区一个后妃能让你站在这里吗?今日你废了我,明日弹劾你的折子就会摆在你的案几上。”
君王独宠后妃,任其蛊惑君心,废黜太子,这个罪名着实不小。
废太子自古以来就是大事,除非犯了大错,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历代君王一般不会废太子,太子乃立国之本,一旦国本有所动摇,国家将会有所动摇。
大梁的百姓,臣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任其废立太子。
听了这话,皇帝许是怕了,心中有所忌惮,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可能收回刚才说的话,仔细一想,方才只是口上说的话,并未下达文书,经由三书会省,这旨意始终不算数,一颗心放心下来,心中又不肯白白咽下这口气,冷声道:”既然你想找死,朕不拦你,你就在这里跪着吧,朕何时叫你起身你在起身。”
说完,拥着婉妃,宋子泽进了暖阁。
那年是最冷的一年,刚刚下过一场大雪,外面的温度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,如今又飘起了雪花。
漫天鹅毛纷飞飘扬,从无边无际的黑色天穹中往下飘落,厚厚的积雪几乎要将整个宫城覆盖。
雪还在下,立在一旁的太监宫女频频将目光投向他,眼中带着同情与悲悯,仿佛他是一个悲到了极致的人。
也是,他如今这副鬼样子不是悲到了极致吗?
那一刻,他全身冰冷,认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,母后临终前让他孝顺父皇,为父皇分忧,还说什么“你父皇这辈子太苦了,母后再一走,你父皇真正就是孤家寡人了,你多体谅体谅他。”
这完全是他妈在扯淡,昏君还哭,还是孤家寡人,这是在胡扯吗?
到了深夜,暖阁里的灯火灭了,除了早已离去的宋子泽,迟迟不见人出来,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。
膝盖冻得钻心刺骨般疼,地上的雪融化成水侵湿了裤脚,轻轻一挤就可以挤出水来。
他一动不动地在雪地里跪着,浑身上下跪的笔直,单薄的身躯透露着倔强。
有几个内官宫女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,几番犹豫下,陆陆续续上前俯身劝解道:“殿下,天色已晚,你这样跪下去身子吃不消,要不你先回东宫,若是皇上问起,奴才们替你圆过就是。”实在是看不得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跪在雪地上直到深夜。